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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的苦难哲学(狄马苦难哲学)

荒谬的苦难哲学(狄马苦难哲学)  第1张

我们太忙了。

我们忙着在固定的时间起床、刷牙、通勤、下班、睡觉,在固定的阶段上学、毕业、结婚、生子、衰老——我们忙得来不及喘息,来不及思考这些繁忙本身是否有意义。

可是,正如我在《假如一切失去意义——荒诞概念简析》(文后有链接,欢迎点击阅读)中提到的:总有那么一瞬间——或者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或者在午后的街道中,或者在嘈杂的商场里,或者在夜阑人静的窗边,荒诞感会突然袭击你我,给我们当头棒喝。

我们说过,荒诞感来源于意义的失落:死亡使我们的人生意义失落;历史的终结使历史意义失落;感性事件使理性能力失落。

当意义发生了失落,荒诞感来袭,会对我们的精神造成什么效果呢?

荒谬的苦难哲学(狄马苦难哲学)  第2张

1、陌生感和恐惧感

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充满意义的世界,每一个事物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在不同的生态链和使用情境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换句话说,每个能够被我们理解的事物之所以能够被理解,并被我们纳入生活世界,是因为我们从自己的生存出发,赋予了它们意义。

也就是说,事物的意义(即事物被理解的可能性)与它们自身无关,而与我们——事物的使用者或欣赏者有关。

一旦我们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事物的存在与事物意义之间是脱离的这一点——我们就会尝试着不以这些被赋予的意义来理解这些事物。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发现世界突然变得很陌生。

比如,公园里用石板铺就的人行便道,一直以来,我们都会把它们理解为人行便道——它们就应该出现在公园里,让前来散步的人们踩在上面走。可是当我们剥离掉“人行便道”这个意义去理解这些石板的时候,它们就会突然变得陌生和突兀——它们就是一块一块被切割得很整齐的石板,它们被莫名其妙地嵌在公园的草坪上,而我们却也像着了魔一样,不约而同地在它们上面踩来踩去——我们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踩,但是偏偏就要被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石板命令着、规划着。公园管理方甚至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们这些石板的正确用途,但我们却对它们达成了共识——因为只有这样对待它们,它们才是可以理解的,否则我们就不知道该怎样理解和措置这些石板了。

这种陌生感就是荒诞给我们的第一份礼物。

荒谬的苦难哲学(狄马苦难哲学)  第3张

当你开始用这种眼光和方法重新打量这个世界,以前很熟悉的世界突然就会变得不可理喻,以前毫无疑问的生活经验也变得可笑起来——意义的失落终于导致了经验的失效。在一个意义失落的世界里,事物是无法被理解的,事件是没有意义的,生活经验是很荒唐的。这必然会导致一种恐惧感,因为我们再没有可以信赖的观念、可以把握的规律和可以遵循的经验。在这样一个没有后方根据地的世界里生活,我们的每一次转身看到的都是空无一物。

恐惧感是荒诞给我们的第二份礼物。

2、孤独感

荒诞使我们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突然断裂,那么我们和他人之间的关系呢?

反思一下我们与自己的爱人、亲人、朋友之间的关系,不难发现,虽然人际关系是双向的,但是我们是基于这份关系对自己的意义来理解这些关系的。也就是说,我们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存在,而是他的存在对我们的意义——对我们而言,他人的意义(或人与人的关系)是外在于他人的存在的。

一旦我们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我们对他人的理解并不是按照他们自身的生存,而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考量其重要性,那么我们也会像对待其他事物一样,以独立的眼光将每一个他者看成自在存在。

这样一来,我们与他人的一切关系突然之间全部失去依据,陌生感和疏离感瞬间袭来。

荒谬的苦难哲学(狄马苦难哲学)  第4张

我们以为虽然苦海无边,但有亲人愿与你一路风雨;虽然不免一死,但有爱人愿与你一起变老——他人的陪伴一直是我们战胜苦难与无聊最坚硬的铠甲。但是现在,我们会发现所谓陪伴只是人类——这个被孤独诅咒的物种——的一厢情愿!

荒诞告诉我们,没有真正的陪伴,抑或说,陪伴其实对我们的生存没有多大的意义。用所谓的陪伴来安慰我们这些终将孤独而死的人,就像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死刑犯“虽然你要死了,但是没关系,我会活下去。”一样荒诞——你的活对他的死能起到多大的安慰作用呢?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生存是一件纯粹个人的事情。他人就算再努力,也无法丝毫缓解生存带给我们的焦灼、空虚和孤独。美其名曰的陪伴能做到的只是帮我们转移对焦灼、空虚和孤独的注意力而已。

在生存的意义上,我们不是在互相陪伴,只是巧合地、同时地孤独终老。

身边的人再多,总有独处的时候,总有惊醒的时候。迟早有那么一瞬间,死亡牵着真相的手来到你面前,盯着你,固执地向你讨要一个态度。到那个时候,惊慌失措的你会突然发现,你生活在一个寂静岭中,没有人能够对你的生存做到感同身受。

因为孤独是生存的题中之意。

孤独是荒诞给我们的第三份礼物。

荒谬的苦难哲学(狄马苦难哲学)  第5张

3、负罪感

孤独地生存,既是每个人的诅咒,更是每个人的权利。从最终意义上来讲,我们只对自己负责,或者说,只有自己能对自己负责,只有自己去承担自己所有行为的后果。既然这样,任何人都无权对另一个人在生存意义上指手画脚。

可是我们这个社会为了所谓的稳定,大家为了能永远心安理得地自欺欺人下去,不惜以“矫正”为名,为自己眼里出格的行为扣上各种各样的罪名,极力将充满个性的人和事边缘化甚至非法化。

我们的法律和道德一方面保护了每一个人生存的自由和权利,但同时也蕴含着不由分说的强权和“逆我者亡”的残忍。

我们鼓励孩子树立远大的志向,一旦孩子的志向不那么远大,我们就无法忍受;我们要求所有人积极上进,一旦有人不那么努力,我们便会心生鄙夷。

想一想这些人:同性恋者、性工作者、有前科者、传染病患者。他们很获得我们的认可,与我们平等对话,可我们却对他们视而不见。他们是一群被流放在闹市中的人,而在这件事上,我们每一个人都难辞其咎。

荒谬的苦难哲学(狄马苦难哲学)  第6张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只要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秩序中,就相当于默认所有的秩序。也就意味着我们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中为这个世界为虎作伥,一但我们领悟到这一点,就会产生负罪感。

就像加缪在《鼠疫》中所写“我得知我曾间接赞同几千个人的死亡,我甚至促成了那些死亡,因为我认为必然导致死亡的那些行动和原则十分正确。别的人似乎并没有为此而感到不安,或者说,他们至少从没有自动谈起过。而我,却一想到那些事喉咙就哽得说不出话。”

负罪感是荒诞给我们的第四份礼物。

4、无力感

孤独地生活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但这同时也是我们的奢望。我们永远无法摆脱社会对我们的定位和迫害。社会将我们强行拉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但等到我们想要走进它、认识它的真相的时候,它却用无形的屏障拒斥我们。

第一个敏锐感受到荒诞的作家是卡夫卡,他在自己的代表作《城堡》中,深刻地描绘了这种被社会拒之千里的无力感。K被任命为城堡的土地测量员,他终其一生都想进入城堡见到当局一面,可是他就像是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一样,寸步难行,他为了实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利用别人对他的爱,但总是在快要得手的时候错失良机。

荒谬的苦难哲学(狄马苦难哲学)  第7张

高耸入云的城堡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抬头可见,但总也走不到。这个类似梦境的场景就像我们每个人的处境一样:我们总是给自己设定一个又一个人生目标,然后去埋头奔赴。我们把几乎所有人生意义的宝全押在这些目标上。可是等到“越过山丘”,却“才发现无人等候”。

荒诞就像一个黑洞,我们如果想将头伸进去一窥它的真相,到头来只会一无所获。我们只能通过它在我们精神中形成的视界去判断它的轮廓——它本身是拒斥揭示和去蔽的。

这种求而不得的无力感是荒诞给我们的第五份礼物。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下一篇文章敬请期待。

假如一切失去意义——“荒诞”概念简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