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村三首其一全文鉴赏(羌村三首其一峥嵘赤云西)

众所周知，在唐玄宗晚年时期，大唐的江山社稷迎来了一次浩大的动荡——安史之乱。大唐王朝盛极而衰，像是昙花一现，再不复往日荣光。在这场动乱之中，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在这个烽火四起、兵荒马乱时节，著名诗人杜甫也是半生都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度过，流浪的脚步走遍大江南北，有感于当时混乱的时局带给百姓的巨大痛苦，他由此写下《新安吏》《石豪吏》《潼关吏》《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等等反映当时民生疾苦的不朽的名篇。

撇开这些恢弘悲凉的名作，他在结束漂泊不定的日子后归家之后所做的三首诗《羌村》，用词虽然简朴，感情却分外充沛，细细读来也是凄恻动人。

经过千里跋涉，风尘仆仆的杜甫总算回到了羌村。此时已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太阳在西边正在缓缓落下，西边重峦叠嶂似的云朵染上暖暖的红色，透过云脚的太阳余晖斜射在地面上，好似一派美丽宁静的景象。

然而，当“归客”杜甫来到家门口时，入眼却是一片萧瑟凄凉的样子。落满了鸟屎的简陋柴门紧紧关闭着，鸟雀叽喳聒噪。许久未归的家，陌生了很多。

推开萧瑟的门扉，他走进院子。看到来人，妻儿都愣住了，好像不敢相信是杜甫回来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纷纷落下泪来，这泪水中有太多复杂的情感因素：辛酸、惊喜、埋怨、感伤等等，“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

杜甫只身一人多年在外，未有只言片语的音信来报，又加上兵连祸结，战乱不休，其生死安危家人无从知晓，是以家人早已抱着凶多吉少的心理，未敢奢望杜甫能够平安归来。

今日，杜甫骤然归家，实在是出乎家人的意料，也难怪会惊诧地连声叠问：“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杜甫心下叹息。在那个烽火不息，哀鸿遍野，白骨随处可见的动荡年代，有多少人客死异乡？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杜甫能够活着回来，确实令人惊喜，这是偶然的幸运，“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

当是时，安史之乱爆发后，潼关失守，唐玄宗仓惶西逃。随后，太子李亨即位于灵武，是为肃宗。当杜甫听说了肃宗即位，马上只身北上，投奔灵武。

不幸的是，在中途杜甫为叛军俘虏，押至长安关押。后来，杜甫冒险逃出从成西金光门逃出长安穿过对峙的两军到凤翔投奔肃宗。这期间的辛酸苦楚、九死一生不足为外人道也。

后来，杜甫被肃宗授予左拾遗的官职。在其位，谋其政，行其权，尽其责。杜甫本身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文人士子，他自然就为这个政府办事说话：这个事你这么做不对，那么做不行。唐肃宗不高兴了，他说：“杜甫你给我滚犊子，哪哪都有你。敢顶嘴？那你别做了，回家去看看吧。”

杜甫没办法，只好回来了。他内心是非常苦闷的，想当初离家之时踌躇满志，如今归来落魄不堪。“近乡情更怯”，这个“怯”包含的意味可以说是有点复杂的，其中还有一点“怕”的成分在里面。

杜甫站在家门口，入眼一片荒凉破败，“柴门鸟雀噪”，柴门简陋，鸟雀叽喳，却听不到门内的声音，总之，这一切都陌生得很。

自己出门在外多年未归，家人都如何了？杜甫不知道，他有点怕，怕推门进去却发现妻子儿女都不在了，也怕妻儿问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你怎么落得这样一个境地？”

杜甫内心满怀凄苦之情，推开门扉，见了家人。家人又哭又笑，“你还活着啊……”。历经九死一生的杜甫也忍不住擦起眼泪，生逢乱世，个人就如同一片浮萍，随波逐荡，能穿越战火，活着回来确实是一种幸运，是天给自己的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对于这个情况，杜甫没有写和家人絮絮叨叨的互述离别之情，没有写自己的颠沛流离之苦，也没有写自己穿越火线的危险之境，只用“怪我在”和“偶然遂”六个字就将自己经历的辛酸苦楚说透了。

杜甫的心情都在这些字里行间，若要细细体会，这个感觉真是太复杂了，无以言表。

在杜甫与妻儿相对无言、默默流泪的时刻，邻居街坊都来了，他们闻讯而来，围观的人在矮墙后挤得满满的，乡亲们无不感慨叹息，“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歔欷。”

“杜甫你还活着？”

“杜甫你回来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

……

太阳落下了，夜深了，蜡烛点亮了。“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在这朦胧的、昏黄的灯光下，可能是杜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互相了解彼此的经历情况；也可能是众人还没归去，纷纷嘘寒问暖，询问杜甫外面的状况。

杜甫很可能一边回答着邻人的问题，一边回想自己以往绝处逢生的遭遇，再回头看看自己现处的环境，恍恍惚惚，似梦似幻，这一切仿佛是在梦中，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杜甫也在唏嘘不已，自己死里逃生，跋山涉水，其中的惊恐和非难都一一承受过来，如今安然回到家中，怎能不让他感觉如在梦中？

在《羌村》这首诗中，家人、邻人、自己，杜甫在三个层次上既表现了家中的情况，也表现了外面混乱的时局。这种笔力，这份心情，杜甫完全写出来了。

杜甫的诗作之所以在千百年后一直呈现出勃勃生命力，能使读者在读后惊心动魄，不仅是因为他生动形象地写出了自己的生活经历，更是对现实生活的高度集中的概括，是从从个人的酸甜苦辣进而波及到全天下人的悲苦，这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意蕴深沉而久远。

就像鲁迅曾说：“我总觉得陶潜站得稍稍远一点，李白站得稍稍高一点，这也是时代使然。杜甫似乎不是古人，就好像今天还活在我们堆里似的。”

杜甫的诗作被称为世上疮痍，诗中圣哲；民间疾苦，笔底波澜。这个“诗圣”的名头，对杜甫而言，可谓是名副其实。